文/杜都督
(资料图片)
谁能想到,二环里提鸟遛弯的大爷,有一天也成了时尚弄潮儿。
最近,北上广的年轻人开始流行遛弯了。他们给这项运动起了个洋气的名:citywalk。
什么大爷提鸟遛弯,那得叫宠物citywalk。
打开小红书,你会发现无论在哪个city,都有人在尽心尽力walk。
有探店博主饱含热泪:“毫无目的就是目的,在城市漫无目的地走。”
也有读书博主谆谆教诲:“如果说一个人散步就是在和地球约会,那citywalk就是在和地球对话。”
什么在城市漫步,走到路口随意向左向右,遇到绿灯就直行,红灯就拐弯。
什么不打卡网红店,漫无目的地穿梭溜达,用脚步记录和丈量 ,就像开一座城市的盲盒……
听上去闲适又舒服,直到有“潮人过敏症”人员提出自己的不解:
这啥citywalk啊,不就是瞎溜达吗?
这样一项无限接近于遛弯的活动,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火?
一方水土养一方citywalk
五一期间有则新闻。
一个小伙,在珍贵的五天假期里每天登一座山,一个小长假爬完五岳,计划力和执行力满分,被誉为“旅游特种兵的天花板”。
如果说特种兵主打一个稳、准、狠。
那citywalker完全就是慢、躺、摆。
核心要义就是俩字儿:瞎逛。
毕竟热爱这项运动的人,分享的感受大多数关键词都是,慢,偶遇,悠闲。
一看定位,都在北京,上海,东京……
Citywalk的核心受众有了——
原来是卷到不行的大城市白领,决定缺啥补啥。
一般来说,人越闲,越有“还是好好逛一下,不然就辜负生活了”的心。
小王曾经是citywalk重度爱好者——在她还在英国留学的时候。
在伦敦念书的时候,她每周都要沿着泰晤士河的南岸,穿过千禧桥,走到莎士比亚剧场。
有时候散步随便开盲盒,也会偶遇威斯敏斯特大教堂,从牛津街拐到查令街十字的书店,整个人就是现实版《真爱至上》。
看着异乡的月亮,嗅着向往已久的艺术气息,然后左拐进入邂逅的爵士live中。
小王感慨道:“小资幻想,是对现实很有效的补偿。”
而当一年的留学生活结束回京打工,那一段快乐的生活暂停后,小王的citywalk也变味了。
因为北京的citywalk,实在太具有“老百京”味儿了。
由于社畜浓度过高,在搜索引擎上敲出“北京”,你会找到100个姐妹们安利的颗粒度极高的详细citywalk路线。
管你出发是五道营还是东单,都能保证你又小众,又高质量,又不走回头路,又能偶遇到5个胡同,还能至少拍出9张能发朋友圈的照片。
哥们儿,这可是在北京,“出都出来了,哪怕是citywalk,也得逛够本再回去。”
一方水土养一方citywalk。
如果把关键词换成“上海”,那简直是一场“街景,咖啡厅,白墙,美女”的连连看游戏。
潮人恐惧症立刻被治好,仿佛《爱情神话》里的爷叔拿着咖啡和你隔空招手,灵啊灵啊。
在南京,citywalk的终极问题叫:“你知道新街口24个出口分别通向哪里吗?”
而至于这个话题里为什么没有广州,广州市民表示也很无奈……
甚至从某个角度说,citywalk是最好约crush出来玩的方式——
“出来玩!“
“去哪?”
“不知道,但是出来就知道了。”
工作是爱人,citywalk是情人
我问了很多人,为什么会钟情于citywalk。
编辑部同事李周的比喻最为诱人,她说:
如果说工作是爱人,那citywalk就像社畜的情人。
你爱他,又痛苦于他,又不想失去他……不过还好有另一个他。
女孩弈之对citywalk的要求很复杂也很简单:要偶遇,不能有目的地,绝对不能网红打卡。
约等于两个字,瞎逛。
因为没有目的地,她逛岘港海滩,在旁边偶遇了超大的海鲜市场和饭店;
在台北漫游吃芒果冰时遇到了天主教奶奶,还受邀去参观了教堂 ;
在罗马走了一整天,最后人字拖底被夏天的柏油马路粘分离了……
这些细节听起来很美好。
然而剥离掉这些名词,弈之的本职工作,坐标在某个互联网大厂的游戏部门,日常996。
互联网人没有周末,所以她连citywalk的时间,都是在出差的间隙中,见缝插针,顺便walk的。
毕竟,“卷”这个字已经被弈之这样的社畜们刻烟吸肺。
他们吃着白人饭,爬在格子间,只能在繁忙之余,用citywalk捕捉一点点生活的幻象。
广告公司工作的阿梅,刚来北京时候,每周还会在不知名景点之间“人文溜”,甚至参加过“东交民巷深度游”这种项目。
=在北京citywalk,谁没去过史家胡同、杨梅竹斜街、再拍个五道营胡同的“生活就在你熟视无睹的瞬间”呢?
等到进化成为广告狗,她已经彻底变了。什么城市深度游?根本不存在的。
阿梅说:“闲的时候只想把自己调成不思考状态,在家门口citywalk一下,就算是我的gap hour了。”
她的citywalk路线是亮马河沿线,沿着朝阳公园一路行进。
这里是“北京塞纳河”畔,在春夏之交走走,她总能遇到所谓的中产生活四景:跳河、桨板、钓鱼、瑜伽。
甚至在她的必经之路上,还有人去年遇到过刘昊然董子健乔装在路边卖酒,非常适合漫游。
然而,即使溜达在最小资最舒服的地方,阿梅依然没办法完全放松:
“散步确实很chill啦,但就算这时候我也会全程抱着手机,看群回工作消息,边走边在备忘录里敲稿子,完全是下意识的。”
她也反思过,怀疑自己没遇到刘昊然就是因为老低头看手机,但她就是忍不住。
“放松是要放松的,但也不敢彻底松弛,总觉得手机里有恶魔召唤我……所以能在河边走一走,已经是极度快乐的休闲了。”
我说她这样的“偷情”也太不刺激了。
她说自己顶多算精神出轨……并且希望工作原谅她。
在citywalk时走进死胡同
是对人生最大的容错
李周最痛快的一次citywalk,是在苏州。
两个月前的一个周五夜晚,李周很突兀地定了第二天一早去苏州的票,没做攻略也没定酒店,打算真正“随便走走”。
她沿着十里山塘景区的背向,一路走到虎丘,惊讶地发现游人越来越少,古桥、古会馆、驿站越来越多。
在这条完全不知道要去哪的路上,李周认真研究每一块古碑前的简介,路过了“葫芦僧乱判葫芦案”的葫芦庙,最后躺在了河边石凳上感慨:
“开摆,社畜最好的医美。”
身体离开北京以后,大脑像是断电了,自动屏蔽掉石墨、飞书、工作群,什么都感觉不到,除了从心底升腾的肃然平静。
就像是从高频工作中偷出了一点只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,就像前往罗马的路上偷偷绕去了一条风景诱人的小路,不再是“所有人都这么过”的生活,这是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回京以后,苏州成了李周的白月光,她把这次citywalk看成一种精神奢侈品:“免费的才是最贵的,就跟爱情似的。”
=西园寺的小猫
毕竟成熟的成年人绝不会在冲动之下裸辞。
他们只会在傍晚散步,睡前崩溃,深夜痛哭,吃了褪黑素睡醒后继续生活。
而每段旅途都有终点,就算被拽的再远,最终也还是要回来。
Citywalk是垃圾桶,李周抱着它吐了两天,清空了痛苦的肠胃,周一回来还能继续饮下工作的苦酒;
弈之从上海出差回来,剪了一段vlog,继续在大厂洪流里翻滚腾挪。
小时候上学,45分钟的课能攒够10分钟休息,长大了上一段时间的班,总要给自己尝一些生活的甜头。
“出门活一活,回来接着卷。”
那些逃出格子间,跑向无边自由的白领,大多数人疯完了总会回来。
最后,你要问我citywalk是什么,那我只能说,
它是一种更适合中国社畜体质的遛弯。
如果说工作是人类灵魂的榨汁机。
那在吃垃圾食品、看无聊电视剧、报复性熬夜的选项之外,还是有一种健康温柔的放纵方式,那就是citywalk。
毕竟,也许只有在散步的时候,我们才能接受自己去的地方可能是个死胡同,接受我们去的地方或许没什么都没有。
这就像人生的第二微缩景观。
如果人生不能犯错,那不如在citywalk时候走进死胡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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